治沙人廖理纯的两把“铁锹”:一把植树在沙地,一把耕耘在书本
清晨六点的北京,天刚蒙蒙亮,淡淡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即将迎来早高峰的地铁车厢尚不拥挤。此时的廖理纯已经站在了八号线林萃桥站外面的一辆大巴车前,等待着志愿者们到齐。
“大家好,我叫廖理纯,现在是德立墨方绿化志愿团的团长,如果您觉得拗口的话,干脆就叫我‘种树的’吧!”大巴车平稳驶出北京,车上的廖理纯这样向志愿者们做着自我介绍。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叫作“浑善达克沙地”,是距离北京最近的沙源,总路程不到200千米。十余年间,廖理纯往返了无数次。
从董事长到治沙人,用行动描绘一片理想中的绿洲
进入21世纪的头几年,北京接二连三地遭遇了非常严重的沙尘天气。空气浑浊,沙尘弥漫,人们仿佛置身于泛黄的旧相片中,这也使得沙尘暴这个话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治沙应治本,于是,更多人将目光转向北京风沙的源头,其中就包括正在某互联网公司担任董事长的廖理纯。
“真要说为什么选择种树,离不开我2004年第一次到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的时候……”廖理纯每每被问到去种树的初衷,都会回忆起那次令他印象深刻的“大草原”之旅。
那一年,沙子被风卷起打到脸上的刺痛感把廖理纯从“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的想象带回到现实中。同行人介绍说,现在他所在的地方,就是浑善达克沙地,中午起沙,晚上吹到北京。
廖理纯在北京生活多年,对肆虐的风沙体会尤为真切。第一次亲临沙源地,原本一心只把追求物质财富当作人生目标的他产生了投身治沙活动的念头,眼前光秃秃的沙丘被他在心中描绘成一片片无际的绿洲。
期待着自己也能为这一美好愿景添砖加瓦,廖理纯开始每年参加植树活动,跟着国际志愿者学种树。再后来,廖理纯决定全身心投入到荒漠化治理的事业中,他辞去公司董事长职务,成为一名全职治沙人。
从八万棵树苗全死光到存活率95%,用程序员思维解开种树难题
“樟子松能长这么高基本上在七八年往上了,但是因为水分、肥料的原因,有些无法存活,第二年可能还会有死亡率。所以两棵小树苗,最后能有一棵长成大树,我们就很欣慰。”廖理纯指着几棵已经长到半人多高的樟子松说。
在试种过杨树、榆树等许多树种之后,廖理纯最终选定樟子松,这种树抗旱耐寒,适合在盐碱地种植。
别看现在讲起植树的经验来头头是道,互联网出身的廖理纯最开始时完全是个门外汉。
廖理纯的第一个绿化基地就建在了浑善达克沙地。他专门向牧民租用了800亩土地,又从辽宁种植中心陆续运来上万棵树苗种到了林场的苗圃中。
为了选择适合树苗生长的湿润土壤,无论走到哪里,廖理纯都习惯性地挖一个一米深的沙坑,测试一下沙子的湿润度:“挖到一米左右,可以把底下的沙子攥在一起,那就有足够的水分。”
至于判断土壤有没有盐碱,廖理纯采用的则是最原始的方法:尝!用廖理纯自己的话说,这实在是唯一的、没有办法的办法。
树坑的大小,直接影响到成活率,经过廖理纯和团队的反复试验,他们发现树坑的最佳深度在40cm到60cm,宽度为40cm。种下树苗后,再浇灌满满一桶定根水,就可以保证小树苗的根系牢牢抓紧地面。
“树苗刚刚恢复生机,这个时候是最渴的,没有充足的水分,就会特别危险。我们当时没有在意这个解冻水,晚浇了半个月,有八万棵树苗都没能存活。”
吃一堑长一智。现如今,廖理纯已经为这片沙地的四个绿化基地修建了开口井,每天运水车穿梭在沙地之间,即使在干旱季节也能让树苗迅速补充水分。
就这样,廖理纯利用自己的程序员思维,将植树过程中一个个微小细节总结成一系列操作,树苗的成活率甚至能达到95%。
十年树木,非一己之力,非一日之功
在沙地之外,一间布置非常简单的书房是廖理纯主要的生活空间,环顾四周,《中国树木志》《中国罗布泊》《生物入侵与中国生态安全》……各种关于生态环境的书籍整齐地摆放在书柜里。除了植树,廖理纯的另一个工作重心就是写作,他要把防治荒漠化的经历与心得一一记录下来,让更多人了解并参与进来。
有位大学生曾对廖理纯说:“你现在种树种得这么有影响力,是因为你之前是企业家,有钱。我没有钱,做不了什么。”对于这种观点,廖理纯说:“钱和公益是两回事。你每天出门拿一个袋子,看到垃圾就捡起来,捡一天、捡一年、捡四年,你看看毕业的时候,周围的人会不会对你充满尊重。这需要花钱吗?不需要。尽己所能地用心去做些事情,同样是做公益。”
截至2019年年底,廖理纯已组织1.3万余人次、380多批植树活动,在浑善达克种下了130万余株树苗。亲自带队,亲自干活,所有的费用也都是自掏腰包,在廖理纯看来,与其终日冥想人生的价值,不如脚踏实地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现在,当廖理纯拿起铁锹时,他的手已经有些微微颤抖,但在他的心中,他依然稳健地挥舞着两把“铁锹”,在沙地与书本间不停地耕耘着。(文/王若怡 校对/宋春燕)